企鹅就是鹅

一个饿到绝望的文盲。爱好写一些鸡飞狗跳的沙雕,奇奇怪怪的剧情,以及天雷滚滚的泥塑🚗。
泥塑粉,受抚慰,mob爱好者,兼颜色小电影代理经纪人(bu)
头像是游戏里捉到的媛媛喵ớ ₃ờ

【反贪风暴4陆曹】现代版聊斋志异之陆判传奇(21)

#冷风生日快乐🎉🎉🎉把这篇捡起来继续洒土,感觉马上大结局了但我怎么就卡得完全写不出来……

21

多管闲事。

陆志廉想起之前那水鬼也是这样说自己,大概他总是没办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他手上不动,紧扣着对方苍白而无血色的腕子,微弱的脉搏鼓动着血液在其中缓缓流淌,冷冰冰的,让人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种黏腻阻塞的流体触感。陆志廉开口时声音已沉了下去:“你利用它,它也不信任你,不然也不会第一天就让我发现这个。”

一枚袖扣,一枚被水鬼用障眼法包裹起来做工精致的袖扣。

它与整个赤澳粗糙脏乱的特质格格不入,却很衬曹元元,尤其衬他那件花蝴蝶一般张扬的紫色西装,就像是......从这衣服上面扯下来的一样。

曹元元默然,试着抽回手腕却被对方死死捏住,他不再白费力气,轻声反问:“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又为什么要继续陪我做戏?”

为什么?连陆志廉自己都无从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是他重回人间,便觉得每个人都应再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也许是他对曹元元尚且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期盼这数年蹉跎可以让对方迷途知返;也许......是他问心有愧。

他只摇摇头,道:“我也不过是胡乱猜测,相比之下,我更想听你亲口说出来的真相。”

真相。

真相有时是残忍的,有时是震撼人心的,但无论如何,人们几乎可以断定,真相不会是他们想要知道的版本。

曹元元本不擅长说谎,所以他选择坦白大部分的事实,只在关键处稍加隐瞒,真真假假,纠缠不清,反而无从分辨。

水鬼原也不是水鬼,而是三四十年跟着全家人一起蜷缩在狭小船舱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他们的船只——或者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木料简单扎制而成的简易木筏,在蛇头的带领下摸黑驶向一条不为人知的路线,却在即将靠岸时遭遇了风浪。呼啸的海浪吞噬下那一叶扁舟时静默又迅速,叫人来不及呼救就被海水淹没,而不久后的世间又是一派风光月霁,晴空万里,其他人挣扎着爬上海岸重获新生。

只有她知道,自己被永久地留在了那片海里。

曹元元讲述这一切时语气平缓,似陷入回忆,所述的场景又声色兼备,有如亲历。

水鬼乃是地缚灵的一种,行动受限,除非遇到替死的人,不然则永世无法离开殒命之处。这片海域偏僻难觅,平时很少有不知死活的人下水,也许是命中注定,数十年过去,曹元元与ICAC交火那日,被胁迫偏航的直升机不偏不倚,飞至此处。

新界元朗,因其路程较短、安防松散而在上世纪深受偷渡客的青睐,又靠着地理位置偏僻的优势成为近年来ICAC安全屋的选址之一......冥冥之中,这些散落的记忆如齿轮咬合一环一环相扣,陆志廉想起曹元元堕海后短暂的挣扎,想起他驱船自海面以下五公分左右的位置捉住对方仍不断下沉的手臂。

那时,对方脸色苍白也许不仅仅是因初冬海水冰冷的温度。

“她没能如愿杀死我,却又不甘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于是,我们便成为了一体。”

曹元元就这样细细讲述着,他的嗓音娓娓动听如海妖低语,月光映在他身上,那先前沾湿的昂贵面料泛着光忽明忽暗,明亮的紫色渐渐转了深红。

被识穿后,他不再加以掩饰,那红色便像血一样向四周洇开。

“所以你身上的鬼气才会这样深。”鬼以怨气划分等级,曹元元是人非鬼,身上却已有了堪比红衣厉鬼的煞气,是其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也不尽然。”曹元元摇头否认,“我和她,是此消彼长的寄生关系。我活着会削弱鬼力,诚然于她无益,可我要是真的死了,她找不到替死鬼,一样会消弭于世。”

陆志廉心下了然,水鬼以附身的形式擅入人世与自杀没什么两样。要是曹元元脱离危险后一直生龙活虎,时间一到,她也只有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想来若非被困太久实在思念人间,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赤澳,那些曹元元宁可落得身死魂灭的结局也要与虎谋皮让其付出代价的仇人们。

“我是死过两次的人。第一次,是在这片海里,我被选中做替死鬼。第二次,是在赤澳,黑帮的人想杀我灭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曹元元说着说着咧开嘴笑道,“但这些人渣想不到的是,如果我就这么随随便便死了,谁又能替她留在海底终年累月不见天日,日夜重复溺亡之苦?”

溺死的人是很痛苦的。

曹元元从没想过,浅浅的一盆水,即便放在沙漠之中都不够几个迷路旅人解渴的分量,却可以填满他的眼耳口鼻,放大他的五感六觉,比看不着边际的大海更加密不透风。

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落在后颈的压迫昭示着行凶者的狂躁与兴奋,而他的挣扎总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盆子里的污水透着种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与海水的咸涩不同,但漫进肺腔后却是如出一辙的肿痛。

“这小子和ICAC一直有书信往来,谁知道是不是就是他故意走漏风声。”

“一个卖屁股的小白脸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撕碎的信纸和他流逝的生命一样被洗手池细小的水流绞进管道里,他听见周围人的嬉笑私语,听见意识深处的阵阵海浪,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愿意伸手从漩涡中将他捞出来。

只有一个鬼。

“所以……她会和你签订契约,并不是为了夺舍。”而是为了找人分担痛苦,为了争夺曹元元的亡魂归属。

陆志廉终于明白,为什么生死簿上对曹元元的判言如此扑朔迷离,那并非空穴来风的谬误,而是对方早就应该死了,却硬是靠着水鬼鬼力续命,才将这场迟来的葬礼拖延至今。

“我本以为你的介入,可以让事态有所转变,”曹元元遗憾叹道,“但很可惜,陆志廉,你来晚了。”

曹元元对自己的态度时好时坏,陆志廉当然能感受得到,当时只当他是性格使然,喜怒无常,如今看来,却有更深的考量。

初相见时,陆志廉身份可疑又劣迹斑斑,因而曹元元口风严实,几番试探也不肯多透露一丝线索,疏离倒多过惊喜。之后牵扯出水鬼与同仓囚犯的渊源,曹元元为寻庇护第一次吐露心迹,虽然真假掺半,但也是莫大的突破。再之后……尽管陆志廉不愿承认,却已不过是纯然利用。

“是医务室,那块巧克力。”陆志廉闭眼思索,声音干巴巴的透不出什么情绪,捉在对方腕间的手却紧了又紧,“我在上面下了符水,你没吃,并非是不合口味,而是你的身体已经对其产生了排异。”

“你只说对了一半,”曹元元笑笑,“我的确是在那时发觉自己身体异于常人,已无法消受护身符水,但你的口味也真是……比直接下毒还要恐怖几分。”

理所当然的,在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存希望的情况下,他唯有退而求其次。

“你们阴曹地府不是有一句话叫——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平白偷生了三年,现在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只想静静等死,你又何必刨根问底?”

曹元元神情自若,抛开他现在半人半鬼的骇人身份,倒真是颇为无辜。

“你若真是这样想,就不会找借口将染血的桃木符交给典狱长,引水鬼对他下手破誓;也不会千方百计骗我拿出生死簿——我猜你是想要毁掉自己那页;更不会趁我们聊天放松警惕时,在这里布下幻象。”

陆志廉指了指岸边,道:“眼下涨潮明明已有一段时间,可海岸线却为何还是这般远近,不见变化?”

【反贪风暴4陆曹】现代版聊斋志异之陆判传奇(20)

#中元节怎么能少了陆曹这种阴间cp呢,赶紧给这篇坑翻出来撒点土

#以及...我实在是写不出来车了,拉灯吧!


20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你会想要做什么?


浪漫的人希望与亲人爱侣好好告别,务实的人选择交托财产处理身后事务,豁达的人宁愿一切照旧、坦然等待。


但陆志廉从没想过,曹元元的答案竟然是——


“我要先去买一套好看的西装,然后再做个发型。”他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道,一觉醒来,原本利落的刘海也已经睡成了乱糟糟的鸡窝形状。


“我买不起。”陆志廉算了算自己出差的预算,老实回答。


“你不会准备让我穿着那两块抹布等死吧?”曹元元指了指地上胡乱堆成一团的衣服,语气不善道。


那根本已不能被称为“衣服”,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带有一些裁剪工艺的碎布条”,昨晚混乱中好像还被自己踩了几脚上去,还算完好的白色布面上赫然印着两个皮鞋印,显然已经救无可救。


陆志廉实在没好意思指出那两块抹布也是他买的……虽然当时只是为了让曹元元不用穿着囚服在街上大摇大摆,才随便抓了件衬衣牛仔给他蔽体,并没想到其它。但现在看着地板上撕烂、散落的布块,质量之堪忧可见一斑,又多少感到难堪。


曹元元翻了个身靠过来,十分善解人意地帮他开脱:“其实这身衣服也不是一处优点都没有的……不过说真的,你是不是就看中它比较好脱?”


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陆志廉干咳两声,忙起身下床。


曹元元在他背后笑得更加放肆。


曹元元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当他终于换好衣服从商场的更衣间出来时,陆志廉心头一颤。亮紫色的西装上衣搭配浅紫条纹的米色西裤,刘海服服帖帖地梳了上去,除了眉目舒展,少了几分盛怒下的暴虐之色,无不是和当年所见一模一样。


“你还真是……执着啊。”


“当然,你不觉得这一套很有纪念意义吗?”曹元元笑着接道,故意在“纪念意义”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生怕对方察觉不到讽刺。


时间并不是全然未留下痕迹,他这样笑,眼角也隐约可见几条细纹。陆志廉此前不曾细看,他总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按部就班、千篇一律,觉察不出什么变化。而曹元元却不同,那多出来的几道浅纹攀着眼角,就好像拘束着他目光里的情绪,内敛暗涌,捉摸不定。


换下来的衣服被他扔进纸袋干脆丢在了店里。


擦身而过时,陆志廉突然捉住他的手腕,问道:“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应该早点问我?”曹元元只觉好笑,回过头道,“至少也是在昨晚之前,现在才想起来补票,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太迟了。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掂量反复,他提笔在信中写下无关紧要的劝勉时想过,站在证人席与曹元元遥遥相对时也想过。甚至于自己离开赤澳落下计划里最后一枚棋子时,陆志廉挥手拦住一辆的士,危急时刻,仍忍不住回头向这仅住了三个月不到的牢笼望上一望。


他会恨我的。


快艇开动时,引擎轰隆隆地响,把呼救声和自己已知答案的疑虑一同淹没在水下。往后的时光像是按下了加速键,拥拥簇簇便行至终点,他死了,那些任务、职责在生命消逝之际全部都烟消云散,反倒叫遗忘已久的情感浮出水面。


“我不记得了。”曹元元轻轻推开他的手,打断对方百味杂陈的思绪,“都过去了那么久,我只知道如果现在再不去填饱肚子,我就要立刻变成一个饿死鬼。”


曹元元用一天的时间重温了入狱前醉生梦死的阔少生活,酒吧、跑马场两点一线,如果不是陆志廉拦着,他甚至想趁着最后的时间过海去澳门赌场好好疯玩一场。索性在他看了陆志廉空空的钱包后,终于认清了两人现在一贫如洗的形势,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带着一打啤酒去海边吹风。


曹元元喝起酒很凶,但酒量却很差,他在酒吧里已然吐过几回,眼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照样不要命似的猛灌。


陆志廉看看手表,曹元元的时间只剩下几个钟头,相比之下,酒精中毒或者肝硬化的风险自然也就微不足道了,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抽出一听啤酒,挨着对方坐在沙地上。


坐下前不忘将衣袋里所剩无几的钞票取出,防止被潮湿的沙子浸坏。


曹元元一看就乐了,忍不住问:“你做了鬼,怎么反而比活着的时候更穷了,要不要趁我现在还没死,去给你买些纸钱烧,等我下去你再连本带利地还给我,怎么样?”


“根据地府条例第五章第十三条,你这叫做向公职人员行贿,视情节轻重判处劳役三至五年不等,看来你到时候还是要来做我的同事。”


曹元元猜他在信口胡诌,但前ICAC调查主任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确实有点唬人。他愣了一愣,见对方绷着嘴角好似憋不住笑,才想通自己又被戏耍。


“这么多年不见,你好像多了很多幽默感,”曹元元也笑,问,“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志廉没料到他话题转换如此之快,不由一愣。


“不过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无非是因公殉职,壮烈牺牲。”曹元元仰起头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露出和当年唆使自己杀人时如出一辙的顽劣笑容——只有在这时,陆志廉才会记起他曾是一个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


“是,一桩国际人口贩卖案。”


“没劲,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当时就死在我手上,还能帮我了却一桩心事。”易拉罐在手中变形,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和其它啤酒罐滚做一处。


曹元元想,至少这样他就不必在赤澳继续苟延残喘五年光阴,将爱恨一并粉饰为求生的动力。


他在沙堆上摸索着打算再开一听酒,却被陆志廉制止。


“那也要你枪法够准才行啊。”


曹元元哈哈大笑。


晚间正是涨潮时间,他们原本坐在离岸几尺有余的沙滩上,遥遥地看着海面,此刻几个浪花翻腾下来,到身侧时虽已孱弱到有如软体动物伸出触角试探,却也隐隐能感受到寒意。


陆志廉心中戚戚,越来越多的水,像被附有了生命一般环伺周围。他正想寻个机会重新检视下生死簿上含糊不明的预言,却见身旁曹元元忽地惊叫起身——原是自己之前随手放下的酒瓶被不小心碰翻,直到洇湿衣料才被对方发觉。


曹元元的西装下摆被啤酒和海水印上了一大片水迹,亮紫的布料在昏暗夜色中倒显得像是血迹干涸的红褐色。陆志廉也紧忙站起身,想帮忙扫掉衣服上未干的酒液,却被他气急败坏地强行塞了个易拉罐进来,只好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处理一身狼藉。


微弱的月光再次被乌云吞噬,曹元元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仿佛刚刚的窘态并不存在。


像是猜到自己在想什么一样,他抓起一捧湿润的沙子,先一步开口问道:“说真的,你那生死簿上的信息究竟准不准?也许是你老眼昏花一时看错也未可知。我不认为这点海水足够淹死我,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会喝酒呛死的白痴。”


“你不会。”陆志廉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没了下文。


曹元元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着坐了回来。


夜晚的海边是寂静的,远离了市中心的灯红酒绿,又并非网红相约打卡的景点,自然人烟罕至。但它同时也是喧嚣的,凉风阵阵,海浪不大不小地拍打上沙滩,像钟声,有节奏地敲击着生命的倒计时,同时又随之洗脱出绵密流沙里暗藏的尖利石子和垃圾——这就是未被开发成景区的坏处,缺乏专人打理,稍有不慎就会割破游客的赤脚。


曹元元捡起身边的易拉罐就往水里丢,试图为此处积累的海洋垃圾添砖加瓦。


他只来得及抛出第一个装满海沙的罐子——沉甸甸的,掉进水里发出闷闷的“扑通”声——就被陆志廉横插过来捉住了手腕。


“你的袖扣掉了。”他说。


曹元元疑惑地扭头,新裁剪下来的衣裳配件齐全,并不见什么袖扣遗失。他哑然失笑:“陆sir……”


“你为什么总是要多管闲事。”


TBC


【无限流•陆曹】童话镇(非典型性童话AU)

#迟来的庆生与新坑,沙雕向


篇一 • 小美人鱼


咕嘟……咕嘟……


身体不停下沉,窒息缺氧带来的痛苦渐渐消散,只剩下令人麻木的寒冷与混沌。我要死了吗?曹元元闭着眼睛,苦涩自嘲。


自作孽不可活。记忆的最后一刻,还是他不慎从直升机跌下,在水中拼命挣扎,却也只能吐出一串无力的气泡,看着海平面渐远的光芒,沉入水底。


如果还有第二次机会……


“咳咳,虽然不是很想打断宿主的沉浸式怀旧时间,但是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的新手保护时期还剩不到十分钟。”


什么声音?曹元元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疑惑自己为什么死而复生,就看到一只螃蟹正杵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


它只有一只钳子,却是反常的、与其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大。那只巨型蟹钳在他眼前用力挥舞,试图唤醒宿主迷失的神智,见对方始终一脸呆滞,终于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夹住了他不算高挺的鼻子。


“嗷——”惨叫声被海水吞没,变幻成一种古怪的声波,曹元元痛得一个激灵站直身子,长长的鱼尾在身后扫出一片水浪,咦……鱼尾?


螃蟹一击得手,恶劣地桀桀奸笑起来,嘴里却振振有词:“我这也是为了让宿主快速清醒,欢迎来到童话小镇。看来宿主运气很好,第一个副本就抽到了人鱼公主的角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什么童话小镇?”曹元元脑中一团浆糊,但还是捕捉到了一点重要信息。他发出的声音和之前的惨叫一样被大海吞噬,但神奇的是,自己的大脑似乎可以处理这种水下信号,并将其自动转换为对应的信息。


“童话小镇,顾名思义是以童话为蓝本缔造的世界。每个副本都会选择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作为背景,而玩家进入副本后,会自动抽取故事内的主要角色,完成剧情任务或者存活到最后即可通关。”螃蟹语速飞快,密集的泡泡几乎要将它整只蟹淹没,只剩下那只不住挥舞的蟹钳,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美味。


“那我现在是人鱼?失落的亚特兰蒂斯?海神波塞冬?”曹元元强迫自己忘掉脑海里的红烧帝王蟹,摆了摆鱼尾,立刻就因失去平衡而在水里摇摇晃晃,好像一条巨型水草。但他不为所动,默默幻想推测自己的任务莫非就是寻找遗失的三叉戟,成为海王走上人生巅峰……


怎么又是一个脑洞大开、离题万里的玩家?这个副本有毒!饶是见多识广的接引NPC,此刻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对方的痴人说梦:“提示一下,你的副本关键词是——海的女儿。这是新手关福利,下次副本就需要你自己推理扮演角色身份了,不过前提是……你不能像前两个拿到人鱼角色的玩家一样那么早死。”


他紧接着话锋一转,用大钳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当然作为童话镇的内测玩家,系统也不会亏待你们,通关全部关卡的玩家将有机会重返人世。你很幸运,重生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只有童年缺失的人才会被系统选中,祝你好运~”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口吐白沫的螃蟹咔的一声合上钳子,就好像打了一个响指,“当然是因为,只有你们最不熟悉童话世界,更容易在游戏里失败啊。”


曹元元“嗯”了一声,也不是很好意思承认自己小时候沉迷迪士尼公主动画的事实。


NPC的身形很快消失不见,如它所说,大概是所谓的新手保护时间已经结束,曹元元艰难控制着鱼尾,几经波折才东倒西歪地浮出水面,然后便遇到了自己进入游戏以来第一个障碍:


他不认路。


现世的坠海处距离岸边也不过一二百米,他尚有自信游回岸边,可此刻自己从水面探出头,四下望去,无不是一模一样的汪洋大海,连个可以做参照物的地标建筑都无。


《海的女儿》讲述的是小美人鱼在暴风雨中救下王子并最终为爱情牺牲的故事,后半部分糟心的感情线走向暂且不表,曹元元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按照剧本,至少现在……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自己心念一动,周遭的景象立刻发生了变化,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无云,霎时间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F**k。”咒骂尚未出口,迎面就是一个巨浪袭来,幸好自己下意识第一时间缩回了水里,否则此刻多半也被拍得晕头转向。


不过话说回来,暴风雨的到来,是否预示着副本剧情已经开始自动推进?


很快曹元元便无暇继续思考这一问题了,狂风怒号,海面失去原有的平静,他随着巨浪在水中上下翻滚,现在别说救人,曹元元只感觉自己八成要先王子一步翻车,即使他不会呛水窒息,恐怕也可能会成为第一只晕船而死的人鱼。


随着又一个浪花猛冲而下,曹元元双手乱挥试图重获平衡——自然收效甚微,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还真被他意外抓住了一根浮木。如同溺水的人抓紧救命稻草,曹元元立刻本能地双手合抱,整条鱼死死扒在木板上。


然后被另一支木板狠狠拍中了脑袋。


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里,他想起自己穿越前刚被程德明用灭火器敲中后脑,如此一来一回,相得益彰,迟早要脑震荡,让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雪上加霜。


“曹元元?”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四周风浪似乎稍稍平息了一些,曹元元双手扒着浮木,待眼前的天旋地转终于消失,才看清手下浮木原是一个简易的木筏,而木筏上手持船桨盯着自己的人正是……


“陆、志、廉……”


害自己穿越到这个鬼地方的罪魁祸首此刻就在眼前,曹元元一边磨牙,一边用仅存的理智问道:“你是王子吗?”


陆志廉一头雾水:“嗯?什么王子?”


确认了对方并非重要角色,人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钻回水下开始凿船底,一时间欢快的“咚咚”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友谊的小船摇摇欲坠——物理意义上的,陆志廉太阳穴突突直跳,急中生智道:“不要冲动,我知道哪里能靠岸。”


很有节奏的凿船声果然顿了顿,他就知道!当年赤澳一案调查结束后,警方复盘监控记录显示:曹元元提前出狱的三个小时里,有足足两个小时都带着小弟在路上绕圈,路线之曲折离奇令人咋舌。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值得深思的原因。


就比如,曹元元其实是一个重度路痴。


人鱼重新从水面探出头,并且小心后撤了几步拉开距离,防止再次被对方的船桨偷袭。毕竟现世刚在陆志廉手上吃了大亏,现在狭路相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轻易脱身,哪怕他也许是破解的关键人物。


只是看着眼前破烂的木筏,断掉的桅杆,更别提木筏另一端还绑着半条已经风干的鱼怪,张开的血盆大口里满是细密的尖刺,凸起的一颗澄黄色眼珠铜铃一样盯着自己,死不瞑目。曹元元实在难以相信,对方会和自己手上的童话剧本存在任何瓜葛,倒更像是从隔壁鲁滨逊漂流记片场乱入的星期五。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进入副本了。”陆志廉试图为自己所说的话增加一丝可信度,“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个关卡的背景是老人与海,事实上现在我依然有所怀疑......”


他说着看向了曹元元那条硕大的鱼尾,暗示道:“这里确实有很多食人怪鱼。”


曹元元一扭身,没骨气地跳上了甲板。


陆志廉进入副本远比曹元元要早,童话镇的时间流逝似乎与现世并无关联,更像是系统从不同的时间节点里随机抽取了他们这些死亡样本,然后再分别投放进童话镇的副本关卡之中。


对曹元元而言,自己几个小时前还在和对方肉搏火拼,势要厮杀出个你死我活,故而此时意外相遇也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对陆志廉来说,情况却大不相同,在他所生活的时间线里,曹元元早在五年前便于追捕行动中意外溺亡。


甚至更久。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重现于眼前,那时自己乘坐的快艇远比身下木筏灵巧迅捷得多,可偏偏等他们终于找到曹元元时,对方已经咽了气。


五年时间足以冲淡曾经身份对立带来的矛盾,回忆里的相片蒙上一层名为歉疚的滤镜,常比真人更加令人怀念,更何况是此刻身处险境中的不期而遇……


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对方跳上船后,不堪重负的木筏顿时变成了一个跷跷板,不可避免地向一侧大幅倾斜。陆志廉连忙抓紧船桨维系平衡,眼角余光扫到离开水的人鱼已化身成为轱蛹者,正拖着笨拙的身躯艰难挪动,期间还“不小心”用尾巴将那半截风干怪鱼踢下了船。


陆志廉:“……这是我半个月的干粮。”


曹元元不可置信地仰起头,露出了一副“好可怕这个人竟然吃屎”的表情。


算了,毁灭吧,还是让他被怪物吃掉吧。


等到木筏终于稳定,两人才抽出空来交流副本信息,不问不知道,原来陆志廉早于一个月前就进入了这场游戏,只是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触发主线剧情,反倒是一直被迫开展漂流求生。


“大概一个月前,我们乘坐的轮船遭遇了一场海难……”


曹元元对之后的剧情了然于心,自然而然地接道:“我知道,王子因风暴沉船后为美人鱼所救,小美人鱼送他到海滩,却不想醒来后的王子错认了人类公主为救命恩人……”


“咦?原来童话是这样的走向吗?”陆志廉感到新奇,但他所讲述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轮船触礁后,我们第一时间疏散了人群,登上救生筏躲过一劫。但之后又陆续遭遇了几波海怪的袭击,同行的水手们死伤惨重,这种海怪的鳞片十分坚硬,但只需趁它张口时反击,就可以轻易刺穿咽喉将其击杀。我本以为杀死海怪后就能安然抵达目的地,却没想到船员中又出现了海盗的内鬼,我们再一次展开殊死搏斗……”


“……”


“所以,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陆志廉最终总结,他边说边捡起木筏角落里断掉的桅杆——这只桅杆已经被改造成简易长矛,前端绑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上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彰显出主人身份的尊贵。


他重新检视起自己用来杀鱼的匕首,盯着上面繁复的花纹和不菲装饰沉思片刻,才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我不是船长。”


什么船长、海盗、怪物……曹元元听得似懂非懂,但隐隐约约感觉,对方的通关思路很是吊诡,大概类似于一些把刺客信条打成狂战士信条的暴力硬推法。


看得出,系统已经很努力地试图将副本拖回正规,只可惜……


曹元元直截了当地发问:“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童话?”


陆志廉严肃道:“不要过分相信童话,这只是系统的障眼法。这个世界很危险,我的上一场游戏里甚至出现了外星人,最后还是靠推进当地科技水平,研制出了可以与之抗衡的机甲装备,才成功打败敌人取得胜利。”


曹元元:“……”


海的女儿,本应是围绕小美人鱼、王子、和人类公主展开的凄美爱情童话,但看看眼下变了性的美人鱼,在海上漂流数日俨然已经是一副野人装扮的王子,还有水中无处不在的神秘鱼怪,似乎怎么想都和凄美、爱情、童话这几个字不沾边。


可能,系统也摆烂了吧。


虽然暴风雨已逐渐转小,但这一阵绵绵细雨也持续了太久,倒像是某种提示……曹元元看向天边阴云——它们似乎连位置都不曾发生过变动,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你,跳下去。”他说着尾巴轻轻一卷,袭向对方脚腕关节处。


这一下事发突然,陆志廉来不及闪避,立刻失去重心栽倒下船,但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手中匕首反手扎进木筏缝隙,牵动整只木筏跟着一晃。他正准备借力翻身,待上船后再质问对方到底有何图谋,却没想到人鱼偏偏又在此时向他伸出援手。


两人脑海中都传来系统提示的声音——主线剧情进度,五分之一;支线剧情进度,未知。


副本的走向会受到玩家行为的干扰,而顺利推进主线任务又必须要主要角色之间的剧情联动,就比如刚刚暴风雨的忽然出现和停歇,或许就是因为陆志廉的木筏漂到自己附近,进入任务范围,继而触发了特定剧情。


曹元元想起指引NPC提到的另外两个人鱼玩家,也许正是迟迟没能触发剧情,被迫耽搁在海上,才导致最终殒命,实在倒霉透顶。只不过小美人鱼的结局……也着实让人头痛,如此看来,还不能全然照推童话的原有剧情,他暗暗想到。


“合作?”陆志廉拧干衣服上的水,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神不守舍的曹元元问道。


曹元元翻了个白眼:“我不信你,按照剧本,很快就会有邻国公主来找你结婚,而我最后却要变成泡沫。”


陆志廉:“这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你现在的体重至少有八十千克,就算……”


曹元元鱼尾一甩,带起大片水花浇了对方一头。


TBC








【2R 羲峯】四季如歌(丧尸末世AU)

#丧尸病毒爆发后的第三年,他们在废墟中重逢。

 

林峯从没想过他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吴卓羲,或者说,任何一个他曾经相识的人。

 

丧尸病毒爆发时,他还在内地跑着通告。杀青宴上,助理告诉他下一部戏终于要回港拍,半月后开机。他点点头,立刻又被同组演员唤回到宴席上,熟练地微笑,举杯,一饮而尽,心里想着的却是——家的味道。

 

散席后,他拖着半醉的沉重躯体回到落脚的酒店,简单冲了个凉,便瞧见被自己丢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一闪一灭。

 

“你几时回港?有空一起吃饭啊,下部戏我们双男主,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林峯笑笑,一手拿浴巾抹干湿漉漉的头发,另一手则抽空摸到手机,笨拙地用拇指敲出几个字回复:“好哇,我更想吃你亲手煮的。”

 

他没想过,第二天醒来时,一切都变了天。

 

 

林峯是被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惊醒的,汽车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惊叫和哭喊。

 

大概是发生了车祸。

 

马路上的车子东倒西歪,变了形的车门被人从外部拉开,泄了气的安全气囊一点点萎缩下去,油表指数以令人恐惧的速度飞快下降。受伤的司机试图逃离即将爆炸的车子,一条腿堪堪迈出门去,却立刻被方才倒地的行人抱住。

 

抱住他的行人张开嘴,啃食,撕咬,如同野兽。

 

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叫醒了整个沉睡的市区,高楼上不少人站在窗前,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惨剧,直到损坏的油箱终于不堪重负,一声爆炸,将整幅恐怖图景吞噬于火海。

 

这是梦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欺骗他说,这只是宿醉后的幻觉,要冷静。可现实却不容他怀疑,楼道里已有不少胆大的人率先跑出去,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就在他几乎要听不到任何声音时,却又化成了同楼下司机如出一辙的惨叫和骚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是幸存者撤回了酒店大楼,他重新听到脚步声,沉闷,缓慢,像是身负重伤。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林峯小心听着外界的动静,那声音和主人的步伐一样趔趔趄趄,直到最终重重地撞上了自己的房门。

 

“是谁?”他忍不住问,沙哑的嗓子里惊恐和战栗清晰可辨。

 

门外的人不答话,只是轻轻叩着门,节奏平缓地,一下,一下,好像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用摆锤摇臂机械性地重复着敲门这个动作。林峯颤抖着退到墙角,惊恐中不小心撞上床头柜,腿侧的痛感深入骨髓,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手机随着撞击坠地,骤然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昨晚未读的短讯。

 

“快跑。”吴卓羲,发于三小时前。

 

 

他不敢跑,门外就有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守着自己。

 

但所幸他还有机会躲在这暂时安全的酒店房间里,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如今是否安全?他不敢细想,双手打着哆嗦抓紧那小小的智能盒子,好像救命稻草,跟着拨通了最熟悉的号码。

 

电话里,等待接通时的嘟嘟忙音比平日里更加漫长,每一声,都好像拖拽着你所剩无几的希望沉进湖底。直到手掌心渗出的汗水模糊了整个机身,手机变得像一条泥鳅,滑不留手,发烫的电池灼痛脸颊。

 

依然无人接听。

 

群发出去的短讯倒是得到几条回信,助理叫他千万别出门,妹妹则回讯说自己在海外旅游尚且安好。

 

打开电视,新闻媒体在劝告市民不要恐慌,锁紧门窗,留在家中静待救援。主持人手上的新闻稿念错了几个字,磕磕绊绊,这在央视的官方媒体里极为少见,又过了一会儿,演播间的讯号被切断,在观众的电视机上只留下一片蓝屏或是雪花白。

 

林峯看向自己的手机——现在已同一块石头无异,他发出去的讯息如石沉大海,再也接收不到任何回音。

 

因为这里的通讯信号,彻底消失了。

 

TBC

【2R 羲峯】最佳损友

*关于披2一公发烧梗的展开

  

林峯身体不好,在TVB时动不动就有个感冒发烧的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也许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久到熟悉的规律都已忘记,以至于昨天一起在休息室吃饭时,他同自己抱怨空调太冷,自己也只翻了个白眼笑他:


“大哥,已经26℃了,空调开和不开都没什么分别了!”


他听了也笑:“是吗?我还以为和训练室一样不足20℃。”


照理说,他们该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调侃几句,但吴卓羲没再继续答话,只顾埋头吃饭。他从前很喜欢讲笑话逗自己的老友,无他,就是为着林峯笑点低,逗起来好玩,而自己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心情也不知为何便会明媚上几分,好似一些苦中作乐。


那时两人常常在片场房车里疯闹,笑得人仰马翻,手上的饭盒拿不稳,在厚重的古装戏服上方危险地摇摇欲坠,直到导演终于忍无可忍派人来催,才不得不紧赶慢赶地飞速扒拉上几口饭菜,小跑着赶去开工。


以至于有江湖传言,千万不能让林峯和吴卓羲在同一个剧组拍戏,不然没人压制得了这两个活宝。


但现在不同,他还是讲着一如往常的幼稚笑话,林峯也还是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他冷静下来,便难免怀疑,这笑容里恰到好处的弧度,有几分真意,又有几分配合做戏。


林峯一手早把筷子放下,扶着桌,另一手拿手机抵在耳边,听着不知什么歌曲的录音demo,双眼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等他继续。说话时要看着对方,这是林峯从小学到的最基本的待人礼貌。


礼貌,又疏离。


他感到如芒在背,只好咽下口中来不及咀嚼的饭菜,劝道:“这些菜要冻了,你也快点吃。”


“没什么胃口,你先回去训练吧,我等会儿再走。”


这就是逐客令了。


吴卓羲点点头,下意识帮手收拾好台面,见对方闭上了眼睛,好似一心沉浸在音乐世界里,忍不住开口:“不知几时我们才能回到同一队里去?”


——我倒是想起一首很适合我们的歌。


     「从前共你 促膝把酒

              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林峯第二天就病倒了,他没告诉自己,还是在录制后期个人采访时接到导演组通知,才得知阿峯高烧不退,下午便请假回了宿舍休息。


“作为24年的好兄弟,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工作人员在一旁小声提点。


吴卓羲点头,大家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有些话并不需要说透便可明白。节目组想要借着这场病剪一出“兄弟情”的戏码也无可厚非,所以他没多说什么,录完单采后便向宿舍赶了过去。


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形影不离的随行pd,长枪短炮抗在肩上,镜头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像难缠的影子,随着自己的步伐亦步亦趋。


他在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堵得慌,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随行pd最终被留在了门外,那扇门一开,一关,像是隔绝开过去与未来。


听见门锁声响,林峯便撑着床沿坐直身子。闭眼,睁眼,目光中的疲惫逐渐被勉强打起的神采取代,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他们会叫你来。


眼下正是夏去秋来的换季时节,流感频发,他早该猜到以阿峯这副身板必然逃不过中招,却也没想过会这样严重。那倒霉的病号此刻正裹着两层薄被蜷在床脚,面色枯黄,眼窝凹陷,仿佛分别的漫长岁月与一夕病痛同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需要休息,但却并未卸妆,可能是节目安排,也可能是识趣的配合。


汗水渗过皮肤上细微的沟壑,将粉底晕开,他压着喉咙轻轻咳嗽,动作稍大些,厚重的补水唇膏也无法阻止嘴唇起皮干裂,露出瘆人的血丝。


吴卓羲想讲点俏皮话逗好友开心,就像是从前一同拍戏时照顾对方那样,但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好似一个哑巴。


宿舍内多个机位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密不透风地挤压着彼此的空间。病床上的人撑不起身,被晕眩感侵蚀的大脑却还在机械性地运转,融化成唇边勉强的微笑,和哑着嗓子的一句——“我没事,你们训练怎么样?”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想到一句调侃,“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没有你这个老师,我下一首闽南语歌可该怎么办?”


不难想象,这句话多半会被剪进正片,再配上搞怪的发愁表情和“语言苦手”几个花字加深人设印象。也可能不会,如果他此刻再顺水推舟地提上一句“仁科的失败教学”,或许更能满足综艺的戏剧效果,帮节目组丰富一下三角故事线。


这是他的工作。


阿峯会配合自己的,这也是他的工作。


话到嘴边,他发现他说不出口,他引以为傲的体贴与幽默,伴着那几声几不可闻的闷咳,都消散进了这静谧的四方空间里。


林峯还在安静地等他回复,背靠着床尾细细的支柱仰头盯着自己,好像专注,又好像目光早已落入虚空的焦点——这是他老死惯用的伎俩,从前跟剧组熬大夜实在困得不行时,也惯会靠着这招迷惑旁人,不像自己天生一对三白眼,即使认真听导演讲戏,也常被误会是偷偷发呆。


“你等等。”吴卓羲撂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再回来时阿峯依旧一动不动地靠在床边,狐疑地看着自己伸手摸上额头,才想起来躲闪。他身子紧绷,那一瞬间不合时宜的退缩很快被克制住,正想解释,吴卓羲已先一步开口:“没事的,我叫他们把摄像头关了。”


紧握着被角的手指渐渐放松,熟悉的身影贴着自己在床边坐下,并肩,沉默。他们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明明过往的隐秘情愫已在时间长河里打磨成无害的友情形状,却仍好似心中有鬼,心中有愧,而不敢在镜头和镁光灯之下坦然以对。


“你的助理呢?怎么你生病了都没人来照顾你?”吴卓羲问道。


“她还在和导演组沟通,不要把我生病缺席训练这件事剪进正片。”林峯苦笑,身子稍歪了一歪,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你病得这样厉害,就算播出去,也不会有人骂你的。”


“小心为妙。”


小心为妙,曾经经纪人也是这样叮嘱自己,但他却对这句忠告嗤之以鼻。


那时他正在厨房忙上忙下,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实在扫兴。热锅爆香香料的油烟熏得自己眼疼,客厅电视千篇一律地轮播着两人刚出道不久时的黑历史,少爷仔嘲笑够了好友多年生涩的演技,转头又被自己的黑炭头形象狠狠尴尬住,索性关了电视,扒着厨房的抽拉门向内探头探脑,扁着嘴责怪道:“还没好?”


他抽空比了个OK的手势,对着手提电话敷衍:“我们两个好friend的嘛,怎么会有事?”而后草草挂断。


他们不知,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


“你额头好烫,先吃药吧。”忘了节目,也忘了演戏。


林峯听话地接过药盒,吴卓羲起身去接水。趁着这一转身的空档,他低头看了看——是自己吃惯了的牌子。晕眩感再度席卷上来,包装上密密麻麻的繁体笔画像是昆虫的细腿,令人难堪地爬过皮肤,让那处泛红,起疹,结疤。


接水的人很快回来,林峯连忙取出两粒药囫囵吞下,仓皇倒入口中的水流在食道口开了叉,他被呛出了眼泪。


     「问我 有没有 确实也没有

               一直躲避的藉口」


他呛得难过,咳嗽起来好像恨不得咳出肺腑,身旁有人帮他一下一下捶着背,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有下意识攥在手心的药盒,有不小心被打翻在地上的水杯,也有角落里无处不在的待机摄像头。


好像紧绷的琴弦在年久失修后终于崩断,他缩进对方怀里,泣不成声。


“睡吧。”


做一场好梦,长醉不醒。



小助理大约刚和导演组交涉完,抱着刚找到的药品姗姗来迟,见到自己从房间走出来,忙诚惶诚恐地点头问好,目光却不易察觉地扫向附近的摄像头。吴卓羲笑笑,好心提醒道:“他吃了药,已经睡了。”


“对了,这个综艺结束后,阿峯还有什么行程打算?”


“应该是回港拍电影吧......”助理犹豫了片刻,才小声答道,“对不起啊,Ron哥,我要进去看看......”


吴卓羲摆摆手,放过了这个无辜的打工人。自己下半年要留在大陆继续发展综艺市场,这也是早早制订好的计划,更改不得,只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类似的机会再聚首。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在门口多耽搁了些时间,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压低的咳嗽声,阿峯醒了。


他大概,一直都醒着。


盛夏时光绚烂如焰火,划破长空,转瞬即逝,他们都已不再年轻,那些吵吵嚷嚷的过往被怀念镀上了金漆,小心收藏,只剩留恋。


那是一个并不繁忙的夏季,通告少得可怜,TVB内部人事变动,高层斗得你死我活,底下的人也只好跟着随波逐流——


“你又没拿到奖?”


“早知道这个结果啦。”


事业受挫的少爷仔窝在他家打游戏,幼稚的像素小人在屏幕上一蹦一跳,没多久就被敌人打败,化成残忍的英文字符:“GAME OVER!”


“我赢了!”Ron丢掉游戏手柄大叫道,立刻就被身旁输掉游戏赌着气的少爷仔伸手推搡了一把,他也不恼,只凑过去搂着对方的肩膀,“晚上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葱姜炒蟹。”



      「来年陌生的 是昨日 最亲的某某

                    总好于 那日我 没有

                       没有 遇过 某某


END  

旁边Ron凝重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峯:大郎,过来喝药了🥺(不是)

【关友博×方礼信】消失的爱人(4)

写在前面:感觉还是有必要预警一下,这个AU会含有大量出轨、单向利用、以及前男友情节!标题仅代表核心及最终cp,但本质上是一个无爱的故事,不喜请务必提早避雷!!!


第四章 Diary

 

世界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报告失踪,像是蒸发的水气消匿于家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全新天地,还是小区后山的垃圾站。

 

如果你想要彻底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死人”。

 

“借过。”方礼信侧身挤过狭窄的廊道,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房门。香港是一个寸土寸金的地界,这意味着他被熟人认出的风险大大增加,但好在悬殊的贫富差距使得上流社会与贫民窟毫无交集,因而他还可以暂时藏在这座城市饱受忽视的角落之中。

 

他现在住进了一家不起眼的路边小旅馆里,楼上乒乒乓乓的床板撞击声中夹杂着蹩脚演技的呻吟,房门口烟雾缭绕,毒友手中烟叶的味道从廊厅一路飘进卧房。

 

这反而让他有种重新回家的熟悉感。

 

方礼信拉开抽屉,尽可能不去碰到里面前任住户留下的可疑污垢,他拿出电视遥控器轻按两下,墙边沉重的金属盒子里立刻发出吱吱呀呀的恐怖声响。

 

新闻说,前O记督察疑似遇害,其丈夫正在接受警方调查,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迎来真相。

 

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婚姻会改变一个人,好的,坏的。方礼信静静看着鲜红的液体源源不断从手臂上的针口流出,汇进袋子里。大量的失血让他眩晕,机械指针在耳边滴滴答答敲击成有力的鼓点,他默默数着,一分一秒。

 

第一个纪念日,他们去夏威夷旅行,在海景酒店的浪花声里没日没夜地做//爱,第二年他们因公务被迫耽搁留在香港,上亿的流水在股市里蒸发成泡沫,魔警案轰动一时,昭示时局动荡,现在想来那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到第三年,金融危机彻底爆发。

 

于是第四年他们搬离了半山的别墅,蜗居在此处,第五个纪念日悄无声息地在不知真假的通宵加班中度过,第六年,Omega说他怀孕了。

 

婚姻使人变得无趣,现在是第七个年头,方礼信认为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打破这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小心地将血浆淋在浴室瓷砖上,再一点点用淋浴喷头冲掉。如果关友博要杀了自己,他一定不会留下太多的证据,自己需要永久性的“失踪”,那么定案的尸体,就不应该被任何人找到。

 

浴缸被重新蓄满了水,方礼信面无表情地在水面撒上事先准备好的花瓣,为精心布置的命案现场加以最后点缀。

 

这才是纪念日该有的浪漫。

 

“你的眼睛。”说话的人是酒店的老板,他按照方礼信的指示端来了一桶冰镇啤酒,不小心见到对方眼角淤伤便好心提示。

 

方礼信一次性交齐了半个月的租金,这在这间混杂着三教九流下三滥人群的小旅馆里可不算常见,因而酒店老板也乐得主动提供些帮助,期盼着能从他身上赚取一笔可观的小费,又或者别的什么。

 

“谢谢。”Omega推了推墨镜的镜框,恰好挡住眼眶大面积的淤青。

 

他掩饰得很好,挑染的刘海叛逆又俗气,身上的味道淡得像个beta,裸露在外的小臂被大片不和谐的纹身所覆盖,只有凑近看才会察觉自贴纸边缘露出的细碎疤痕。但举手投足间的习惯却很难在一时间转变——就比如现在,这里的人不会说“谢谢”,他们只会嫌你多管闲事,然后砰的一声摔上门,佯装自己并不是为了拖延交租才故意找茬。

 

这是一个离家出走的Omega,可能终于不堪家暴之苦,也可能另有其它难言之隐。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过分温柔,叫人目眩神迷,晃神间Omega已微微侧身让他进门。

 

“我只是……”他本想说我只是来送酒,并无他想,但视线不由自主飘向不停闪烁的电视屏幕,话到口边,就变成了——“你也在关注这个案子!”

 

新闻里正在播放方礼信从前接受的媒体采访录像。那时他刚刚协助欧阳侦破雨夜屠夫案,年轻的警员面对记者追问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但讲述起案件始末却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假以时日,必将是警队中的一名得力干将。

 

只是现在,他大概已经死了。

 

“真可惜。”酒馆老板半真半假地扼腕叹息道,目光时不时偷偷瞄向身旁的Omega,他们多少有些相似,模样、境遇,唯有气质截然不同。

 

电视上锋芒初露的警探还在滔滔不绝,叫大家相信香港警方的办案效率,那时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置身于受害者的被动处境吧。像是联想到了自身遭遇,Omega苦笑一声,启开酒瓶,将冒着水气的啤酒递给自己。

 

没人能够拒绝,醉倒在地之前,他只疑惑自己的酒量几时变得这样差。

 

昏迷者的指纹开启了手机无济于事的密码锁,社交软件、短视频APP、以及各种各样的线上赌博网页浏览记录。男人乏味的人生如一张白纸,毫无保留地向他袒露,或许直到明天早晨醒来,他都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

 

无聊。

 

方礼信快速检索着所需信息,最终停留在一个熟悉的Facebook主页上——婷婷。

 

小护士的社交网络也是乏善可陈,充斥着工作、美食和购物,性格谨小慎微的她绝不敢暴露自己同关友博的关系,但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就比如,她无法抗拒的,怀疑与虚荣。

 

方礼信打着哈欠,将男人的身体踢到沙发角落,手指飞速下划,不久便如愿找到那张照片——女王权杖在过曝的滤镜下失色,tag上则写着“人生第一支CL唇膏”。

 

电视节目终于肯放过自己,转而投出关友博的照片,让主持人大肆评判着其薄情寡幸的面相。方礼信操纵着陌生的账号在评论区敲击出一条条尖锐的留言,可惜Alpha现在还困在警局审讯室,不能接受采访。

 

看不到关友博精彩的表情实在遗憾,他咂咂嘴,正要关掉电视,陈仪的声音却仿佛结案陈词,在节目收尾时压轴登场。

 

“关于这单失踪案,证据不足,我并不能透露太多,也不能妄下定论。但是我们有足够理由怀疑关友博先生涉嫌经济诈骗,这部分现已移交给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同事进一步跟进。”

 

方礼信猛地抬头,经济诈骗……陈仪……至少她还算是一个有趣,且有用的人。

 

他笑着切断了电源。

 

“你真的要走?”彻底办完离职手续的那天,陈仪主动来帮他整理办公柜里的杂物——多是些办案笔记和犯罪心理相关的书籍,她不无惋惜地问道,“值得吗?”

 

“我累了……”他闭上眼笑笑,不久前的流产显得Omega脸色越发苍白,“这些东西我就不带走了,或许对你以后查案更有用一些。”

 

西九龙女神探并不真的需要这些,但她还是点点头收下了这份礼物,或者遗产。于是旧物被装进纸箱,胶带里里外外缠上几圈,永久封存进了自家的车库,像是埋藏一段秘而不宣的苦涩单恋。

 

方礼信正式失踪36小时。

 

陈仪独自驾车回家,一路上仍忍不住分神去想今天的案子。关友博被留在警局,尽管Alpha的说辞破绽百出,但至少有一点是对的,找不到尸体,找不到更多关键性的证据,他们就没办法起诉这个讨厌的家伙。

 

车子缓缓停入车库,熄火,落闸。女人的手轻轻抚摸过箱子上陈旧的封条,胶带被撕开,丢在地上。她呼出一口气,激起厚厚的灰尘,飘过车前灯照亮的区域,如同时间被定格般浮在半空中。

 

陈仪知道,这箱底的最深处收藏着一本日记,一本对方无意间遗留在办公桌上的日记。偷看别人的隐私并不光彩,甚至可耻,所以她从未打开过,但却也不曾主动坦白这一秘密,或许是私心作祟吧。

 

值得吗……她在心底里默默问道。

 

潘多拉打开了魔盒,释放出的,却不知是人是鬼。

 

TBC

  

【关友博×方礼信】消失的爱人(3)

第三章 Clue

 

“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见面。”

 

“告诉我,他的失踪真的与你有关吗?”

 

由于两人身份的特殊,方礼信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关友博可以肯定这背后一定有媒体的推波助澜,但他无能为力。毕竟前O记神探破过几桩有名的大案,又是香港警队里为数不多的Omega,连离职时都有不少支持者一直为他惋惜。

 

他现在神秘失踪,甚至或许已经遇害,而疑凶竟是自己的丈夫——曾经单枪匹马从四名劫匪手中救下伤者的民间英雄。单单是这复杂的背景,以及可能牵扯到的情感纠纷,就已经足以让看客们为之兴奋。

 

“我说了很多遍,我没有!”关友博突然感到有些疲累,但他还是打起精神补充道,“我只是想和他离婚而已……如果最近有媒体找上你,什么都不要说。”

 

“他们也会找到我吗?”婷婷听了这话,更加惊慌失措起来,说话声也失了底气,变得细若蚊蝇,“我不想这个时候给你添麻烦,但是……我好像丢了一支口红,今天来找你本来就是想问问,是不是不小心忘在了你这里?”

 

“Shit!”关友博失控咒骂道,一瞬间的暴怒带走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吓得那女孩浑身一颤。他暂时分不出神去安抚对方,已站起身回头开始在沙发上摸索翻找。

 

婷婷苍白着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那支口红最后自然没有找到,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被警方所拿走,还是根本便不在这里?又或者,早在之前某天大扫除时,就被方礼信从家中的某个角落里找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我粗心落在了医院,要么就是逛街时不小心掉了出去也不一定。”婷婷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但那是她为数不多的限量款,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不见。

 

关友博更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样美好的可能,那种不切实际的好运,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自从他认识方礼信,和他结婚,厄运就好像纠缠上了自己,如影随形。

 

他只觉不寒而栗。

 

“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来找我,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们最后拥抱,关友博站在窗前俯视下方,借着夜色,女孩的身影很快消失于无形。

 

浑浑噩噩的一天很快过去,关友博躺回床上——索性警方还没找到什么实质性证据,尚未将这里视为案发现场封锁,让自己还有栖身之所。

 

他们当然找不到证据!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做。关友博恨恨地想,心里却七上八下,这是一个报复吗?报复自己的不忠。想到失踪前那个早晨,方礼信如平常一样微笑着将公文包递给自己,然后拥抱,亲吻,送他出门。

 

那时,不,应该是更早之前,对方就已经展开这场处心积虑的报复了吧。

 

鬼使神差地,他重新从床上爬起,开灯,将那个公文包放在茶几上,耐心检视。

 

公文包是去年纪念日时方礼信亲自挑选的礼物,设计相对简约,挡板隔开前后两个区域,供人分别放置笔电和文件。中间则多出一个薄薄的夹层,关友博从不会打开这里,并对这多余的结构嗤之以鼻,调侃道他又不需要在这儿放化妆品。

 

现在空包被倒扣,一支小巧的CL口红从夹层中滑出,落在地板上摔成两截。皇冠形盖子骨碌碌滚去茶几底,玫红色的膏脂却蹭了满地,关友博连忙抽出纸巾去擦,可惜唇釉鲜艳的颜色已嵌进木制地板的缝隙之间,怎么也清理不尽。

 

像是极浓稠粘腻的血浆,一点点渗进木缝,再被彻底吸收。

 

关友博心里一阵惶惶,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钻进自己的骨节,刺得发痛。如同见鬼一般,他忽然觉得那高悬半空中的月亮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地上摔断的口红残骸浸在血色之中,则昭示着一场明明白白的蓄意谋杀。

 

他慌忙拾起那枚口红远远地抛了出去,像在处理一具尸体,而后紧紧拉上窗帘,让黑暗与温暖重新包裹上僵硬的身躯。

 

做完这些,他背靠着墙角颓然倒地。

 

方礼信“正式”失踪的第二天清早,关友博被窗外的警笛声吵醒。他睡得并不踏实,几乎熬到天色将将破晓时才好不容易睡下,此刻被意外吵醒甚至只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继续装睡。

 

那噪音很快从楼下移动到了门口,门铃声连续又急促地响起,咄咄逼人。

 

“什么事?是有新的线索吗?”关友博揉着惺忪的睡眼,来不及洗漱整理,他只好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就爬起来开门。这副狼狈模样倒是很符合一个担忧失踪伴侣的痴情人形象,可惜大家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来人除了陈仪和之前的副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新面孔。他们在门口拖延了这半天时间,耐心已渐渐耗尽,一露面就亮出搜查令,道一句“请配合调查”,便径直走向洗浴间。

 

“发生了什么?”关友博不明所以,见气氛凝重,更不好插手阻碍,只悄悄拉住了昨日见过的年轻警员,小声问道。

 

“浴室的瓷砖缝隙里检出了血液残留,还有卧室日历上的血迹,DNA比对证实与……你的妻子相吻合。关先生,”他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与关友博拉开距离,全无初见时的热情,“恐怕你要跟我们回警局走一趟了。”

 

警局。

 

“你很仔细,鲁米诺试剂都检验不出什么,但总有一些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清理不掉的。”警察晃了晃手中的证物袋道,关友博之前没见过他,饶有兴致地半仰起头示意他继续。

 

经历了这一天一夜接连不断的阴谋算计,意识到自己已走进对方精心密布的圈套后,关友博坐到审讯室冷冰冰的椅子上,反而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这大概是因为,同样的位置,他早在七年前便已熟悉。

 

瓷砖上被掩盖的血迹,住户远超平日的用水量,堵塞的浴缸……Omega正坐在床头准备贺卡,突然回家的Alpha却在此时冲上前与他争执,字迹被打断,墨水痕拖长到穿过纸板,然后缠斗、扭打。盛怒之下,Alpha抓起沉重的奖杯向对方狠狠砸去,一下,两下,涌出的血珠溅在日历上,重新排布的陈列柜里少了一项荣誉,墙面被污染的石灰粉却叫人耐心刮下。

 

之后呢?昏迷的Omega被小心放进浴缸,亮白色的瓷砖倒映出刀光,利器切割肉体的声音很轻易就被故意调高的摇滚金属乐盖过。大量的流水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冲刷过罪恶,在水槽里激荡起旋涡,吞噬蚕食掉最后一丝血迹,一切光洁如新,最后再铺上层艳俗的花瓣将腥气掩埋。

 

种种线索堪堪穿起一条令人胆寒的故事脉络。

 

“很精彩的推理。”关友博差点就要为对方丰富的想象力起身鼓掌,“但是我没有杀人。”

 

对面警官攥紧的拳头上已青筋毕露,但不论他怎样追问,或者怒不可遏地大骂,关友博口中依然只有一句话——“我没有杀人。”

 

“欧阳,”陈仪重新推开审讯室的门,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现在关友博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你先休息一下,换我来。”

 

名叫欧阳的警员喘着粗气狠狠瞪了他一眼,愤然离身,关门后还能听到他渐远的咒骂:“什么人渣败类!”

 

陈仪的出现进一步印证了关友博的猜测,他们没能再找到更多的证据,这也是让他现在能够如此气定神闲的筹码。就算方礼信再怎么恨他,也不至于疯到把自己碎尸冲进下水道来完成这场用心险恶的嫁祸,这缺失的最后一环,让他得以苟延残喘,寻找脱身的对策。

 

“证据不足,你们最多只能扣留我48个小时。”他说。

 

“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不愧是IPSC的连任冠军。我看过你的记录,你杀过人,每一个都是接连三枪击中要害,枪法很准,也很稳。”陈仪放下手中的资料,佯做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你怀念这种感觉吗?”

 

“见义勇为而已,我只是尽了一个热心市民该有的责任,”他说着上身前倾,被铐住的双手在胸前交叠,视线落在虚空的焦点上好像陷入回忆,“那时,也有一个监控官问过我同样不专业的问题,现在我也还是同样的答案。”

 

“我没有暴力倾向,更没有杀人,我的律师就在路上,你们等会儿可以和他继续谈谈。”

 

“不必了。”女警不气反笑,她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不似欧阳那般义愤填膺,却始终透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但是再完美的犯罪,也会有破绽,48小时后再见,关先生。”

 

她说完便起身,不愿再多待片刻。

 

“我发现,你好像从刚见面时就不喜欢我,”关友博忽然叫住对方,问道,“他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回答他的,是金属门“咔哒”一声落锁的脆响。

 

虚张声势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关友博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具象化地耗尽了最后强撑起的精力。警犬们要争分夺秒去寻觅可能的线索,而他,则需要在这两天时间内将已知的提示抽丝剥茧,扭转乾坤。

 

他只是不知道,方礼信是否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TBC

【关友博×方礼信】消失的爱人(2)

#abo注意,黑暗向注意#


第二章——Bitch

 

“我要报警。”

 

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发抖,昨晚睡前的惬意与放松像是一场梦幻,醒来后却并未如预期那样回归往常生活。

 

方礼信彻夜未归,自己手机的留言信箱只多了三条垃圾广告,“电量不足”的提示框阴魂不散地在屏幕里一闪一闪,彰显着自己的愚蠢与健忘。关友博半眯着睡眼,终于在床头柜的一角摸到露出半截的手机充电线,他用力一扯,前夜布置下的玫瑰与贺卡便洋洋洒洒飘落到地板上。

 

“Happy annive——”

 

卡片受空气阻力意外被掀开,关友博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扫,便看到贺卡上未写完的祝福语……那实在是太过显眼,优雅的花体字戛然而止,字母“e”的笔锋并未如愿轻盈地上挑,而是以一条斜线直直拖向下,力透纸背,像是在什么意外情况下被迫拖拽而成。

 

昨夜有意忽视掉的不安在此刻卷土重来,究竟有谁会在周年纪念日消失一整晚?

 

关友博彻底惊醒,翻身下床拨通电话时还不慎踩到了地上的酒瓶,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拿了两罐听装啤酒,但还不及继续思索,电话便已接通,从嘟嘟的忙音换作一个程式化的女声。

 

“你好,我要报警……”他又忍不住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一片狼藉,“我的妻子失踪了。”

 

警队的反应速度很快,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干练的女警带着副手站在猫眼下,进门前先亮明了身份——西九龙重案组。

 

什么时候失踪案一开始便要出动到重案组督查了?关友博感到有些反胃,可能昨晚空腹饮下的啤酒终于在此刻找上了麻烦,他压下那股不适与疑虑,率先开口道:“我不确定......我其实不确定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希望没有浪费警力,但是昨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他不会在这个时间不打招呼就消失整夜的。”

 

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早早组织好的语言在慌乱下被彻底打散成东一块西一块的混乱说辞,女警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定下心神,问道:“他失踪多久了?”

 

“十几个小时吧......或许更长,我下班回家时就没有看到他。”

 

他有些颓唐,将两人迎进门后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双手撑着太阳穴试图扫走睡眠不足带来的混沌。随行的小警员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作安慰,他看起来要年轻许多,更像是一个刚入社会的大学生。

 

“这些奖杯都是你的吗?”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也许只是出于Alpha对枪械的天然热情,警员指着客厅玻璃橱柜里的陈列奖牌问道,神情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IPSC实战射击赛的记录保持人,还上过电视!”

 

关友博对他回赠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眼下自然不是讨论射击比赛的好时机,但对方的恭维还是令他十分受用。他喜欢子弹出膛时留在指尖的淡淡火药味,那味道和自己的信息素有几分相似,就好像自己天生便是为这项运动而生。

 

“我可以把这个奖杯拿出来看看吗?”

 

关友博皱眉,这实在是,太过不合时宜,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年轻人的请求。他还未想好托词,自己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只好抬手示意他自便:“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手机一接通,便传出一阵戏谑的笑声——“离婚快乐!还是说你们昨晚旧情复燃,干柴烈火,现在已经舍不得离开爱巢?”紧接着话锋又是一转,“不管怎样,你现在已经迟到一个半小时了,是否应该先知会我这个boss一声。”

 

糟糕!失踪、报警,一连串的突发情况搅乱思绪,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向公司请假,自己昨夜赶工出来的提案自然也无缘面世。但显然,从警探若有若无飘来的探寻目光可以看出,她对这通电话的前半部分更感兴趣一些。

 

“他失踪了,我刚刚报警,现在正协助警方调查,如果可以......”他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先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工作,“能不能帮我把今天的汇报推到下次。”

 

“没问题,谁让我们是老拍档了,但是失踪,seriously?”

 

“谢谢,明天见。”他没再继续纠缠不清,赶紧挂断了电话——身旁警员已被上司叫走,两人自行走去厨房,戴上手套开始在壁橱、冰箱、以至于垃圾桶内翻翻捡捡。

 

过了一夜,蛋糕上的奶油淋面已出现部分融化,这让上面果酱书写的“纪念日快乐”看起来更加歪歪扭扭,狼狈不堪。

 

“嗯......”女警一手撑着半开的冰箱门,侧着身子发问,“周年纪念日?”

 

“对,”关友博从未如此懊悔于自己的失策,这通意外来电无疑将他的形象变得更加荒唐,连带着解释的话语都因为支支吾吾而显得格外苍白,他摆摆手道,“七周年......但是,是的,我正在计划和他离婚。”

 

女警探抿着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眼神里的不屑却仿佛已将他看透。

 

卧房一片凌乱,多是自己昨晚赶工时不经意间制造的垃圾,贺卡作为关键性证据被小心封进了证物袋。浴室还保持着原样,只是地面上多了水渍。无论浴缸里的“浪漫”布置是出于何种目的,关友博不想在对方回来之前破坏它,更不愿打理那些极有可能堵塞水管的花瓣,因此他只用淋浴喷头草草冲了个凉,便一觉睡到天亮。

 

女警和她的助手对视一眼,目光晦暗不明,像是在自己无知觉的茫然下交换了什么信息。

 

关友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这些花瓣,是他的计划,我没动过。”是出于挽回吗?他顿了顿,又一指旁边未干的水迹,“至于这里,是我昨晚洗澡时不小心留下的。”

 

“你有问过他的朋友吗?”女警蹲下身,套着塑胶手套的拇指蹭过瓷砖缝,好像那嵌在缝隙中的陈年污垢会对案情有什么帮助。

 

“什么?”

 

“正常人发现家人失踪,都会先问一问他的朋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他......他是孤儿,身边没有亲人,至于朋友......”关友博仔细思索了片刻,却发觉回忆里空空落落,就连当初撮合他们相识的共同朋友,照方礼信所言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而已,只好颓然坦言,“我好像从没见过他的朋友。”

 

“我就是他的朋友。”女警忽然笑了,她直起腰将手上的证物袋递给助手,而后抱着臂转身看向自己,姿势里透着戒备,“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重案组督查陈仪,这件case是我主动申请来调查的。”

 

“我一进门就发觉这里很不寻常,如你所说,他既有可能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带离家中,那么……”陈仪说着走到挂钟正下方,弯下腰,日历上勾勾画画的冗杂笔迹里藏着一抹飞溅而上的暗红,她用棉签小心将其剥落,“这里太整洁,也太刻意。”

 

有什么东西变了,关友博敏感地意识到,他正从一个因失去妻子而紧张兮兮的报案人,变成警探所怀疑的杀妻疑犯,这简直太可笑了!他正欲辩驳,对方却抢先一步继续道:“一个月前,你给他买了保险。”

 

这是一个肯定句,而非疑问。

 

“什么?我不知道。”

 

两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那种被人监视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像是自己在这家中生活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一般。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是警察审视、分析嫌疑人的眼神。

 

“对不起……我需要一个律师,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说话。”

 

关友博背对着两人走到窗下,双手撑着落地窗在玻璃上留下两团雾气,他闭上眼回忆起自己可能遗漏的细节。他最后一次见到方礼信,还是昨天早上临出门前,他拒绝了对方递来的三明治,再僵硬地给予一个潦草的早安吻,然后说:“我想,今晚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那时方礼信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松开拥抱,眨了眨眼道:“是吗?但我更想给你一个惊喜。”

 

Bitch!他想毁了我的生活。

 

TBC